只有岁月如约而至。
随便写写。

【灰烬】


孙殣把刀从对面人的身体里抽出来时,漫天的火突然在他脚边燃烧起来。
地上堆着数不清的尸体,如今正作为燃料来推助着这场燎原的大火。
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高地上那清一色的黑袍法师们,又在热浪中转头看了一眼孙殁。
孙殁对他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有点麻烦。

这场消耗战已经打了一个多小时,双方都有些疲惫。孙殣是因为向来速战速决,很少拖沓,突然陷入了只能干耗的境地里,从内到外都很烦躁;而对方是万万没想到,虽然已经牵制住二人之一的孙殁,法会这么多人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依然没能把孙殣怎么样。

自被通缉以来,法会不断地对他们进行试探,追捕,却始终无果。这次的围剿是法会派出人最多的一次,而且显然是做了一些工作的。
比如孙殁脚底下那个漆黑的法阵,让他此刻动弹不得。孙殁绷着嘴角,脸上的表情很是动摇——但他不笑的时候和孙殣是非常像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锐不可当的戾气。
孙殁猜这个阵还是用来对付孙殣的,毕竟少数的正面交锋里都是孙殣出手,他们不太了解自己。不过阴差阳错,这个东西用来对付他的效果应该更好。那是一个大幅增强精神力量的阵,对于本身与魔物界限并不分明的契来说无异于一剂促使他失控的催化剂。而长期利用精神力量的孙殁太容易突破那个阈值了。
在那个阵出现的一刹那,孙殁立刻就站定了。他感到了耳鸣,心律不齐,由内而外的躁动不安。但他还是分了一点神出来,冷静地告诉孙殣:“别靠近我,也别走太远。”

郯洱对孙殣说过,你疯没关系,千万别让你弟弟疯。
彼时他还不觉得会有这样的情景,现在倒是深有感触。法会的人一波接一波,仿佛是知道了他不那么好对付,要去调那些难缠的人来了。
实在是很烦,孙殣想着,手里飞出的刀片刚好洞穿那个放了火的法师的咽喉。

就在孙殣思考的时候,他听见了忽而急促的风声。他迅速向后错了半步,左手的短匕刚好架住砍过来的长刀。他左臂向上扛了扛,右手长剑显形,直冲对方脖颈挥去。
来人抬刀,后仰的同时将刀插进地面借力,抬腿横扫。孙殣后退,剑换刀片甩手而去,那人也落脚,长刀在地里拔出来的时候还带着飞扬的沙土,冷冽的刀刃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圆弧,伴随着金属相互撞击的几声脆响。
黑色的长刀,长风衣和铆钉靴,还有带着笑意的眼睛。
孙殣身上覆上了银甲,手中短匕换做长枪握在手里——在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孙殣会鲜有的认真,交手这么多次,谁也没在谁手里得了便宜。
进攻只是一眨眼的事,傀罹再次冲到他面前,向上挑斩的刀法干净利落,枪杆抵上那一击,震得二人手都是一麻。孙殣顺手向下压,旋即腕上用力抡起长枪,枪尖直挑傀罹面门。
傀罹闪身向后,却在同一时间收刀入鞘。
带着寒意的枪尖离她眉心一寸,她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微笑起来。
孙殣收回枪,又换回贴在左臂的匕首,身上的铠甲也消失不见。
“还是那么厉害。”傀罹说。
“什么事?”孙殣却不打算和她寒暄,这几刀显然不是为了要自己命来的,既然不是找他打架,那就是有事要说了。
傀罹笑着说:“帮你来的,顺便也请你和孙殁帮点忙。”
孙殣多看了她几眼,不太好判断傀罹现在的立场。前一阵子听说她脱离了法会,但又不见法会的人追究她,可能其中还有什么关系。
“和法会没关系了,不过在法会这么多年,有几个朋友还在联系而已,”仿佛读懂了孙殣眼神里的意思,傀罹解释道:“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也是朋友帮忙。”
孙殣其实对这些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问:“帮你什么忙?”
傀罹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说道:“以前见过郯洱先生几次,他说有几样东西,他虽然知道,却见不到真迹,很是可惜。我虽见过真迹,空有资源,凭我一个人却做不成什么,同样可惜。”
孙殣沉默了,傀罹转头看了那边一众法师一眼,笑道:“法会就是这点很烦,和我一起走好处不多,但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无所谓,”孙殣最终说:“看孙殁吧。”
“可以,我一会儿和他谈。”
风吹起傀罹的衣摆,她向后拢了一下头发,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声音散在风里有些缥缈,话里的冷意却清晰无比——“把你的小刀借我一把,我替你清理干净。”

孙殁的脑中恢复久违的清明时,看见傀罹正站在他面前。他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的法阵——并没有消失,只是叠加了另一个削弱效果的印。他有些惊讶,问道:“你会法术?那不能把之前那个解了?”
“会一点而已,”傀罹无奈地说:“你那个要施术者解,我又不知道是谁下的,看来只好都杀光。”
又说道:“我想你现在可以用精神力了,我需要一个结界,范围越大越好,屏蔽一切外界信号。”
孙殁挑了挑眉,说:“我可说不好我现在这个情况,结界没问题,三分钟,多了不行。”
傀罹笑笑,说:“够了。”

呼啸不止的狂风。
从地上卷起的沙石和灰烬在空中交缠碰撞,急速的气流撕扯着仅存的平静,旷野之中这一方天地里只剩下凄厉的呼号声。
傀罹站在狂风中央,拔刀的一瞬就融入了黑色的风中。孙殁也站在风里,但是完全捕捉不到傀罹的身形。
他只能看到卷入风中的漫天血雾,听到不知道是风还是那把长刀发出的低沉哀鸣,感受到那如同野兽捕食时汹涌而出的杀气。
傀罹右手执刀,左手的匕首破开近战的喉咙,随风而旋步穿梭,让那把不祥的长刀破开术法,不受任何束缚,送进一个又一个法师的心脏。
突然的,孙殁又开始感到恍惚。他估计了一下,三分钟也到了,就是根本看不清傀罹在哪。但他也没法勉强,就收了结界。
结界消退的时候,风停了。
世界重回安静,傀罹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上,她对面最后一个法师震惊地看着她。傀罹对他笑笑,收回了自己的刀。
那是方舟的学生,领事的法师倒下前绝望的想,注定是法会的灾难。

孙殁脚下的阵消失了,傀罹走回来,把借的匕首还给孙殣,又问孙殁说:“你哥和你商量过了吗?”
“什么?”
“来帮我忙的事。”
“他没和我商量,”孙殁耸耸肩,“他是不是让你问我的意见?那就证明他同意了,因为我通常没有意见。”
“那就定了。”傀罹说。
孙殁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多问一句,我们到底搭伙干嘛?你放心我不反悔,不过上个和我们搭伙的是个老头,成天叨叨叨的没个正事,要不是他做饭还行我早就不干了。我看你还挺靠谱的,一定得干点大事业,就算发展黑社会,我也可以叫你老大。”
傀罹正了正刀鞘,似笑非笑的说:“说什么呢,我们都是正经人。”
孙殁肃然起敬,立刻改口:“傀姐!”

向西走正迎着血色残阳。
他们的影子仿佛可以被无限拉长,却不知道最终会延伸到哪个角落。
“傀姐,你平时和我哥打架的时候放水了吧?”
“彼此彼此,你哥也没用过全力吧?”
“那是。”孙殁笑嘻嘻的替孙殣认下了,又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傀罹抬手遮了下眼睛,微笑起来,却没说话。
——他们在向着光走,也在向着黑夜前行。

在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出现照耀它的星辰,到处都是焦灼的灰烬。
流离之人在寻找归处,远行之人在旅途中彷徨,而追逐之人与被追逐之人怀抱着相同的命运走在了一起。他们要带来燃烧在整片大地上的火焰——
或摧枯拉朽,
或生生不息。

【END】
初稿2015.1.21
修改2017.4.23

【后记】
事实证明修文比重写还累,唉我真是尽力了,两年前的我仿佛一个智障。
借这篇文,随便说几句傀姐。因为我真的很少写她(其实自己的这两个人设都不想写,连小罗都是沾了第五的光)。
我想塑造的傀罹是个聪明人,说话从不说满,永远留着三分(如果你能在这篇里的台词看出这点,我就满足了)。会给自己留后路,没有七分把握的事不会去做。
只要她想,她可以和所以能帮上她的人成为“朋友”,她知道与什么人交往需要用感情,什么人需要用利益交换,什么人需要用武力镇压。说好听点是长袖善舞,说不好听点也是长袖善舞。所以离开法会,还能混的风生水起,这就是她除了打架的另一种厉害之处了。
她很少树敌,也几乎没有什么私仇。她就是有一副这样的面孔,让人觉得她所有的笑都是真心,所有的谦和里都带着暖意。结果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是以她作为法会成员追捕孙殣的时候次次都像是和平切磋,在孙殣眼里别人都来要他的命,傀罹像是过来和他打招呼。既不会让法会觉得她在糊弄,也不会让孙殣孙殁觉得她有敌意。因为那时候傀罹就清楚这两个人她用的上。
希比莉娅活了这么长时间,在法会的生活最最无聊,唯独觉得傀罹这个小孩很吸引她的目光,因为她看出她不仅在种种权力斗争中如鱼得水,还把一些法会的人耍的团团转,实在是很有趣的事情了。
傀罹拿希比莉娅没办法,一是也打不过,二是希比莉娅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老师之外第二个能将她一眼看穿的人。
我想傀罹的小时候的番外已经想了整一个月,期间推翻过很多版本,都不能让我感到满意。如果有一天,我能把上述东西都能用文章表达出来,那个时候你们看到的可能才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傀罹。
以上。

Apr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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