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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四

四四四

 

【谢李】日月俯首


 

立冬,华山下了第一场雪。

李忘生早起练剑诵书完毕,便取了扫帚去清扫太极广场上的积雪。此时不过刚过卯时,偌大一个广场上并无其他弟子,只有他的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

雪停后山上更冷了,李忘生只在广场上扫出一条通路,手就冻得有些僵,他刚想松手活动一下,直起身却听到一声破空而来的响动直冲他面门而来,他慌忙抬手去挡,还是晚了一步——一颗松子不轻不重地打到他的眉心。

他放下手抬起头,看见一身白衣的谢云流站在广场边的松树下,手里似乎还攥着一把松子。

李忘生笑着打招呼:“师兄,早上好。”

谁料谢云流又捻了一颗松子,这次的速度力道比刚才更甚,划过冷冽的空气冲着李忘生而来。李忘生无奈,只好重新握好扫帚作剑,将后面飞来的松子挡了下来。直到谢云流手中空无一物,他才拍拍手走到李忘生面前,说到:“这才对嘛,一点戒心没有,若第一下是什么暗器,你连命都要没了。”

李忘生说:“刺杀我一个普通弟子作甚?”

谢云流噎了一下,说:“你现在是普通弟子,以后若是成了纯阳宫掌门,可也保不准有人对你下手。”

李忘生说:“师兄,师父尚在,不好说这话的。”他顿了顿又轻轻补充道:“再说若是做掌门,没人比师兄你更合适。”

“我才不做,无聊得很。”谢云流嗤之以鼻,又笑嘻嘻道:“但师弟你这样乖,一看就是当掌门的料子。”

李忘生说不过他,转过身要继续扫雪,谢云流一手抢过他的扫帚,一手勾过李忘生的肩,说到:“别扫了,这么大个广场扫到什么时候去,今天师父准我下山,长安有比武擂台,再不走赶不上了。”

“可是……师父没有准我下山啊。”

“我替你请假了。”谢云流把扫帚往旁边一扔,伸手拉住李忘生的手,足尖轻点,带着他轻盈地跃起,轻功直奔山下去。

那只手在谢云流手里还是冰凉的,却并没有刺痛他的寒意,反而安静而柔软,不松不紧地扣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攥着一块玉石。

李忘生回头望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扫帚没放回去……”

“哎!又没人偷!回来再捡!”

 

 

李忘生其实没来过几次长安,甚至也没怎么下过山,仅有的几次全是谢云流又拖又拽带他出来的,所以长安的热闹于他还是有些冲击力——西域的胡商不但卖的东西稀奇,各种喷火舞蛇的杂耍表演也千奇百怪,谢云流对那些东西熟视无睹,李忘生虽然忍不住多看两眼,也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谢云流。

直到走到郊外擂台,鼎沸的人声瞬间将他淹没,台下三教九流的江湖人混杂在一起,李忘生下意识攥紧了谢云流的袖子。

谢云流回头看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他凑到李忘生耳边说:“听说今日是‘赌擂’,比试之前双方可以要对方任意一件东西作为筹码,赢了就可以带走。”

李忘生点点头,只是……看着台上那刀刀见血的比武风格,他皱着眉问:“既是比武,点到为止便可,怎么招招都向人要害而去?”

谢云流哈哈一笑,他说:“这种江湖擂台,人杂得很,性命都是可以拿来做筹码东西,自是见血才有人看。”

他话音刚落,台上的南疆刀客又是一刀砍翻对手,对面的人倒在台上不住抽搐,台下人群又发出山呼海啸的声音,这已经是他连胜的第五场,看客们的激情已经被彻底点燃,底下有人大喊道:“赌个大的!赌个大的!”

那南疆刀客便顺着说:“那么下一场,若我赢了,我要对方的项上人头。”接着,他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一盆红花来。凛冬时节,那花却像开在春日暖阳之中,艳丽而鲜活。刀客说:“这盆扶桑花上施有南疆秘术,寒冬腊月可不凋不落,四季更迭亦不枯不败,可有人愿意赌?”

李忘生说:“他要别人性命,自己的筹码却只是一盆花吗?”

谢云流挑眉,说:“这倒有趣。”

李忘生心下一惊,他急忙阻拦:“师兄不可!”

手中一空,谢云流已飞身上台,向那刀客抱拳道:“我与你赌。”

李忘生心急如焚,这会儿也顾不上在意被身边兴奋高喊五大三粗的壮汉们挤来挤去,他拨开人群冲到第一排,冲着谢云流大喊:“师兄,人命岂可儿戏!”

谢云流却是毫不在意,他抽出身后负着的长剑,指尖略过寒霜般的剑刃,他冲台下笑道:“忘生,师兄赢个好东西给你玩玩。”

说罢,两人皆已出手,那南疆刀客身材并不魁梧,用的刀是两柄短刀,力道不大,但身形十分灵敏,转眼间已经贴到谢云流面前。谢云流横剑一挡,剑气随即铮鸣而出,刀客急忙闪躲,谢云流转守为攻,剑锋始终擦着对方掠过。

李忘生也从开始的心急如焚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片刻便知谢云流还并未使出全力

,实力当是远胜那南疆刀客。但一想到他是在以性命作赌,提着的心又始终放不下来,几番纠结之下,竟出了一头汗。

谢云流游刃有余地与刀客过了几十招,他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与师弟还赶着回山,阁下再不取我性命,可是要来不及了。”

那刀客纵身一跃,两柄刀刃自上而下劈斩过来,角度刁钻,速度极快,常人该是毫无反应的余地。谢云流却执剑旋身,身形犹如翩然的白鹤,躲过了那致命一击,凛冽剑意直抵刀客后心,那气劲若是再过半分,长剑便会透胸而出。

刀客转身过来抱拳,说:“阁下剑法已有人剑合一之势,我认输。”

谢云流笑着回礼,说:“你那花我可就带走了。”

刀客拿出那盆扶桑,谢云流却没直接接过,他未归鞘的剑向前截了其中开得最好的一枝,艳丽的红花在他剑尖转了一圈儿,又被他挑飞,最后落到台下李忘生的怀里。

“好花配好剑。”谢云流跳下台子走到李忘生旁边,没再理会那些沸腾的江湖人:“师弟,该回家了。”

 

 

等到回山和谢云流一起被罚跪,李忘生才知道他又被骗了,师父根本没有准谢云流下山,他更没有请什么假。

但是李忘生并没有因此和他生气,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道:“师兄,我知你是武学奇才,剑术高绝,往后却也不要动不动就去赌自己的性命,你只答应我这一件事可好?”

谢云流跪在他旁边,心情倒是很好,他答非所问:“那花怎样,你喜不喜欢?”

李忘生低垂了眼睫,不理他了。

谢云流就哈哈笑起来,跪得也不像李忘生那么板正了,他侧头去瞧李忘生眉间那一点朱砂,当真是白玉上的红痕,霜雪上的红花。

他说:“我答应你。”

李忘生抬起眼,和谢云流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于是他轻声回答道:“我喜欢的。”

谢云流又说:“师弟,你真是当掌门的不二人选,到时候你要对我好点儿,可别像老头儿一样动不动罚我这罚我那。也别给我收劳什子徒弟,我想去的地方可多着呢,你想要什么,我赢来给你。”

李忘生也轻轻笑了,他应道:“好。”

 

 

彼时日月俯首,红花依旧,他们之间不可阻挡的命运尚未到来。

回头望去,只是当时年少轻离别。

 

 

【FIN】


 刀宗cg30秒,让我为谢李写两千五百字


April

2022.10.27


四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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